和好

和好

 

溫子衡筆


課堂上,學生很有禮貌地向我借時間討論班上重要活動的籌辦,我從善如流。

 

當時只覺得主辦人臉色凝重,說話口氣謹慎,但因為我天真又單純,對山雨欲來的氣氛渾然不覺,直到學生們的口角衝突發生。

 

壓抑立刻查找自己意外險保額的舉動,我還是先做了一位老師當下該做的事-說故事。

 

「你們覺得五月天的團員會吵架嗎?」

 

台下高中生有些說「會」,其他人面露疑惑。

 

「老師念大學的時候跟你們一樣,只想把班上的活動辦好。」擔任大學時代班級公關的我說:「大二上學期辦了大學時代第一場班級聯誼,與夜外文學妹在鐵砧山烤肉團康。」

 

為求公平,為了避免同學們誤以為公關可以在分組時動手腳的瓜田李下,我自以為聰明的請兩個班級的同學各自找組員,在兩方各自不知情的狀況下自訂組別,活動當天在校門口出發前夕才呼喚男生第一組與女生第一組出列集合,抽鑰匙決定機車乘客,依此類推。

 

在同學幫忙下,活動非常順利,結束後卻傳出班上某甲同學覺得公關組的女同學主觀看來特別美麗,疑似藉由活動前的接洽時偷看了女生組別,在男生分組時刻意也選擇這個組別。

 

當下難過又生氣的我接受室友同學建議,利用軍訓課大家都到齊的機會上台說話:「感謝大家幫忙,我們班第一次聯誼才能這麼順利,活動結束後自我檢討,發現還有一些不周全的地方,今後聯誼分組我們只找組員,不定組號,我會準備好籤筒,統一於出發當天早上於校門口由男女雙方各組組長進行組號抽籤,然後才呼喚男生第一組與女生第一組出列集合,依此類推。」

 

同學們都很滿意,由於連「有人說不公平」這句話都沒說出口就能解決問題,我自己也很滿意。

 

於是接下來與台中師院幼教系學妹在清水公園的班級聯誼也順利完成。

 

大二下學期籌辦與歷史系學妹的大坑聯誼,出發前三日,班上某乙同學在微積分下課時間託人傳話,說隔壁班的同學也想參加我們班辦的聯誼,如果不能參加,原本答應借的摩托車可能就不出借了。

 

當時班上有摩托車的同學不多,幸好某乙同學都會幫忙向隔壁班同學借車,而隔壁班同學從大一就開始辦班級聯誼,我們班則是大二才開始,覺得已經玩過很多次的隔壁班同學們也就大方出借機車。

 

知道如果一下子少掉隔壁班那麼多台機車,離出發日只有三天,活動可能開天窗,但班上男生已比歷史系學妹多出許多,無法再讓隔壁班同學加入。

 

難過又生氣的我急怒攻心,這次沒有接受室友同學建議,見微積分老師還沒返回教室,衝上講台便連珠炮地說了一大段話,大意是:我甘願冒著活動開天窗的風險也要優先維護班上同學權益。

 

某乙同學臉色鐵青地離開,直到微積分課上完都沒再回來。

 

在其他同學支持下,我們還是湊齊機車,活動依舊順利完成。

 

室友同學再度勸我主動向某乙同學道歉:「他只是私下轉達隔壁班同學的建議,而且之前兩次聯誼他與隔壁班同學在交通工具上都幫了大忙,你何不委婉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他之前很幫忙,而班上男生不夠的話,我當然歡迎隔壁班同學參加。讓我再想想。」我躊躇再三。

 

三週後我終於鼓起勇氣要在微積分下課時間向某乙道歉,一回頭,原本在座位上的他卻已不見,我像鬆了口氣,卻又如鯁在喉。

 

上課前,後方忽然出現一個聲音:「溫子衡,上次是我不好,抱歉,完全是我傳達錯誤,隔壁班同學沒別的意思。」

 

趕忙站起來,我誠懇地對某乙同學說:「我才該對你說抱歉,對不起,我不該沒先找你談就直接上台。今後活動若班上男生人數不夠,歡迎隔壁班同學一起參加。」

 

後來,某乙同學一直是班上一起籌辦活動的大將。

 

「我知道你們和當初的我一樣,大家都想把活動辦好,意見不合難免起爭執,但每一場爭吵都可以是成長的養分,我就學到很多。所以老師建議:『大家可吵架,吵完要和好。』」我對台下的高中生說:「如果五月天團員為了籌畫表演吵架,吵完就解散,怎麼可能成就今日的傳奇樂團?」

 

後記:

 

雖然我今日盡了老師的本分,但多年教學經驗:老師介入學生紛爭,通常當下都無法順利解決。

 

最近實習學校的學生找我聚餐,又讓我想起一段往事。

 

當時只大他們八歲的我,與其說是老師,不如說是哥哥。

 

班上出現小團體的紛爭,雙方都私下來找我抱怨,我也竭盡全力在兩方人馬中調停排解紛爭。

 

結果,我不但讓雙方的誤解越來越深,還裡外不是人。

 

「老師,我們後來和好了。」學生在我實習結束後才告訴我:「後來大家聊起來,發現我們都討厭你,所以就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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