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留下遺憾
別留下遺憾
溫子衡筆
導師班畢業在即,利用課堂空檔,我告訴他們:「別留下遺憾。」「高中時代,有什麼想做的事、想說的話、想認識的人、有誤會的人、想感謝的人,把握機會去試試,別留下遺憾。」
然後,我告訴學生在大學時代,我將《第一支舞》跳成《最後一支舞》的往事。
大學迎新,《第一支舞》是標配,可以名正言順牽到女孩的手,內心期待。營火晚會當晚,營火在中央,內圈是女生,外圈是男生,我始終看不見未來舞伴的長相,只有婀娜背影。學長姊終於教完《第一支舞》的舞步:「學弟妹請起立,向前向後走,拉開跳舞的距離。」
當女孩們終於靦腆地轉過身來,我先低下眼皮,避開第一次目光接觸,才帶著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抬起頭,瞧瞧眼前這位長髮女孩的真正模樣。
結果,完全看不清楚女孩的長相。
從圓心傳過來的火光,讓女孩成為背光下的一片模糊黑影。
就像近視的人,沒戴眼鏡時的自救模樣,我瞇起眼睛,想瞧清楚這人生中第一支舞的舞伴。
「對啦,很醜啦,你有必要這麼明顯嗎?」正對面女孩沒由來的一段話,讓我驚愕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應該是瞇起眼睛想瞧清楚女孩時,眉頭全皺在一塊兒,在火光的照映下,讓對面背光的女孩看得一清二楚。一個絲毫不嫌惡,卻完全嫌惡的表情,讓這個誤會大了。
《第一支舞》節奏響起,隨著歌曲節奏,我和始終看不清長相的舞伴,看似在跳舞,舞步精確,但雙手卻始終保持一個拳頭的距離,而且相同舞步還連跳三遍,兩個人若不是在演電影「星際大戰」中的原力,就是完全體現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那個畫面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而我卻始終沒有勇氣告訴她,是因為背光,讓我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在我和學生說話的同時,或許職業也是老師的她,現在正對學生說:「從前從前有個男生超沒禮貌,你們千萬不能像他這樣。」
所以,我告訴學生,珍惜最後的高中時光,不留遺憾。
也希望肺炎疫情早日結束,讓這些大一新鮮人在不久將來的迎新活動,可以順利舉辦。
《第一支舞》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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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節錄自小說《處男壘球隊》第3章 最後一支舞
迅速收拾好鍋碗瓢盆後,天色也暗了,吹來的秋風帶著涼意,文沛青跑回帳篷,打開背包,抓了件薄襯衫,跟著隊輔和組員們離開營地。和逐漸下降的氣溫恰恰相反,大夥兒熟悉後,友情增溫,邊走邊聊的結果,就是短短距離步行了十多分鐘。
穿過一片樹林,芬多精中忽然出現刺鼻的煤油味,沒有樹蔭遮蔽月光,昏暗的天色中,依稀可見遼闊的營火場中央,堆著一人高的木頭架,木頭堆前方,是整片黑壓壓的人影,與窸窸窣窣的人聲。
在主持學長姊引導下,原本的組別通通被打散再重新組合,形成一個以營火堆為圓心的人龍甜甜圈,內圈是女生,外圈是男生。
兩位分別來自於新中大學土木工程系,與華美女子大學食品營養系,不知怎麼產生的大一新生代表,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站在營火堆的兩側,在主持學長大聲又有節奏的倒數中,手持火把點燃營火。霎時現場歡聲雷動,迎新露營營火晚會正式開始。
第一個節目是民歌教唱,曲目是「怎麼走」,三位學長拿著吉他站在營火旁:「你眼眸發出月的光芒,使我難以掙脫,紅血球在我血管裡起浪,教我佇立別動,也許這就是來電的感覺……。」
雖然又是唱歌,即便又有吉他,文沛青此刻的心境卻大不相同,月明星稀,涼風徐徐,女孩們坐在前方,不時吹送過來的髮絲香,和火光照映下,依稀暈紅的側臉,讓整個氣氛如詩如畫。
「誘惑仍在我腦海翻騰不絕,凝望你向人潮走,怎麼走,越靠越近……。」一句一句跟著唱,到整首歌一起唱,雖然有些不熟練,即便有點走音,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期待與未知的渴望。
文沛青一直想瞧清楚,坐在他正前方的女孩長相,心道:「等一下我是跟她跳舞吧?」但女孩始終坐姿端正,目不斜視,文沛青只能看到她那頭及肩的長髮。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第一支舞』。」兩位學長姐走向營火堆,男的高大,女的短髮,卻讓人瞧不清長相,因為除了黑明忽暗的火光,還加上夜晚的背光。
「請大家注意看學長姊的動作,等一下我們先完整跳一遍,然後再一步一步分解給大家看。」
略顯大聲的音樂,從營火旁的大型手提CD音響中流瀉而出,前方的一男一女舞姿曼妙,樂聲悠揚中一曲舞罷,又是一陣熱烈掌聲。
「現在是分解動作,注意看喔,第一步是先隨著前奏左右擺動身體,男左女右,要交錯喔,不需要你左我也左,你右我也右,默契那麼好。」主持人滔滔不絕:「開始唱歌時,『帶著笑容你走向我』,用首先比出微笑的手勢,靠近嘴邊,『走向我』就往前走兩小步,『做個邀請的動作』,男生彎腰低頭,左手背在腰部後面,右手往前做出邀請手勢,女生雙腿交叉屈膝,兩手像掀裙子一樣往兩邊伸開,也要彎腰點頭喔。」
聽著學姊叨叨絮絮的講解,文沛青在左右不分和同手同腳的困難中,瞇著眼緊張又認真地學習,為的就是等一下表現熟練,絲毫不想在女孩面前漏氣。
「現在請起立,女生往前走兩步,男生往後退兩步,我們拉開一點距離。」終於教完所有舞步,主持人用兩百多個人都聽得見聲音嘶吼著:「一定要拉開距離,不然等一下『帶著笑容你走向我』,還沒開始跳舞,兩個人就先撞在一起了,男生不可以故意喔。來,動作快一點。」
男孩和女孩們圍成的同心圓,寬度變大了。
「好,現在女生向後轉。」
女孩們靦腆地轉過身來,文沛青下意識先低下眼皮,避開第一次目光的接觸,然後帶著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抬起頭,瞧瞧眼前這個長髮女孩的真正模樣。
結果,完全看不清楚女孩的長相。
女孩們朝著身後的營火退了兩步,男孩們向外圈退了兩步,從圓心傳過來的火光,讓女孩成為背光下的一片模糊黑影。
就像近視的人,沒戴眼鏡時的自救模樣,文沛青瞇起眼睛,想瞧清楚這人生中第一支舞的舞伴。
「對啦,很醜啦,你有必要這麼明顯嗎?」
正對面女孩沒由來的一段話,讓文沛青驚愕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為什麼?」文沛青的內心,就好像和愛德華孟克,一起在奧斯陸峽灣的厄克貝里山上吶喊著。然後下一秒,他忽然懂了,應該是瞇起眼睛想瞧清楚女孩時,眉頭全皺在一塊兒,在火光的照映下,讓對面背光的女孩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絲毫不嫌惡,卻完全嫌惡的表情,讓這個誤會大了。
「現在換你們表演了,聽到音樂就開始囉,記得這是第一次試跳,所以不換舞伴喔。」主持人用略帶興奮的嗓音宣布。
文沛青的心裡尷尬到極點,對面的女孩隨著樂聲走近,終於可以看清她的長相,但已經沒有美或不美的問題,只見到鐵青的臉色。文沛青剛剛勤練強記的舞步,現在成了無意識的反射動作,隨著「第一支舞」的歌詞,心裡是連續的OS。
「帶著笑容,你走向我,做個邀請的動作。」
(帶著怒容,妳走向我,做不情願的動作。)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覺雙腳在發抖。」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真的雙腳在發抖。)
「音樂正悠揚人婆娑,我卻只覺臉兒紅透。」
(音樂正悠揚人婆娑,我卻只覺臉兒糗透。)
「隨著不斷加快的心跳,踩著沒有節奏的節奏。」
(隨著快要停掉的心跳,踩著沒有節奏的節奏。)
「鼓起勇氣低下頭,卻又不敢對你說。」
(毫無懸念低下頭,完全不敢對妳說。)
「曾經見過的女孩中,你是最美的一個。」
(曾經見過的女孩中,妳是最青的一個。)
「要是能就這樣挽著你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
(要是能就這樣挽著妳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
「只要不嫌我舞步笨拙,你是唯一的選擇。」
(懂我的人都會知道,妳是不得已的選擇。)
「要是能就這樣挽著你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
(要是只能這樣挽著妳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
「只要不嫌我舞步笨拙,你是唯一的選擇。」
(我很想問問主辦單位,到底還要唱幾遍?)
「要是能就這樣挽著你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
(要是還要繼續挽著妳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
「只要不嫌我舞步笨拙,你是唯一的選擇。」
(只要妳讓我挖個地洞,我會立刻鑽進去。)
當音樂唱到「要是能就這樣挽著你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時,男孩們和女孩們終於要牽手跳舞,文沛青遲疑地將手伸出來,背光女孩雖然也把手伸向文沛青,卻差了一個拳頭的長度。
隨著歌曲節奏,兩人看似在跳舞,舞步精確,但雙手卻始終保持一個拳頭的距離,而且相同舞步還連跳三遍,兩個人若不是在演電影「星際大戰」中的原力,就是完全體現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
那個畫面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於是,文沛青的「第一支舞」,終於成了他團康中的「最後一支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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