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宿舍


大學宿舍

溫子衡筆

導師班學生紛紛變成大學生,我告訴他們:「住宿讓人快速成長,有事沒空,就搬進宿舍吧。」

大學宿舍裡朝夕相處,交朋友快,資訊流通,除了吵了點,好處多多。我告訴學生,從高中開始十年外宿求學生涯,有四年住在學校宿舍,練就【一個包袱走天下】、【洗衣刷牙同時完成】、【臉盆洗衣機】等絕技。

為了對抗每年兩度《宿舍大失竊》戲碼,發明【逐臭之夫錢包保險法】;還說了件宿舍浴室中見過最恐怖的事,以饗學生。

住宿可以讓人交到一輩子的好友,可以訓練生活技能人際磨合。期待這些準大一男生、準大一女生們,體驗更多元、生活更多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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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節錄自小說《處男壘球隊》第2章 大學之門

回到寢室,裏頭空無一人,房間左側下鋪上也空無一物,文沛青打開衣櫃門拿換洗衣服,闔上衣櫃門時,頭髮濕濕的阿仁忽然出現在門邊,讓他嚇了一跳。

阿仁右手抱著臉盆,左手拿起圍繞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臉頰上水珠:「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沒關係,你去洗澡喔?黃致遠去吃晚餐嗎?我們另外一位室友也還沒搬進來嗎?」文沛青一口氣連問三個問題。

「我剛洗完澡,致遠也去洗澡了,今天想早點睡,明天早點起來準備開學,另一位室友還沒出現。」

文沛青脖子上掛著乾毛巾,手上拿了兩套換洗衣物,與一雙新的襪子,再加上肥皂和肥皂盒,以及一瓶洗髮精,走到床鋪旁,吃力地用腳勾出右邊下鋪床下,一大一小兩個藍色臉盆,然後蹲下來,將其中一套換洗衣物、肥皂與洗髮精,放到小臉盆裡,接著,從牛仔褲口袋拿出皮夾,丟到大臉盆中,再將另一套換洗衣物,雜亂地丟入大臉盆,最後將襪子丟上去,左手把大臉盆推回床底,右手端起小臉盆,準備去浴室洗澡。

阿仁在一旁看得一頭霧水:「沛青,你在做什麼?」

「準備去洗澡啊。」文沛青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是問為什麼把皮夾丟到臉盆裡,還用衣服蓋起來?」

「因為這些衣服都是乾淨的,如果是髒衣服,我會先用塑膠袋把皮夾裝起來,然後才會丟進臉盆裡。」文沛青回答完,才意識到阿仁是第一次住宿,於是接著說:「這是我住宿舍去洗澡時,保護皮夾的方法,以前住在中台一中宿舍,就聽學長說,宿舍一年至少會遭一次小偷,不是某間寢室某個人被偷,而是整棟宿舍都被偷,而且宿舍一樓的大門,與對外窗戶都沒有被破壞的跡象,所以大家都懷疑是內賊所為,猜測可能有學生早上起床後,就躲到廁所裏頭,還鎖上門,等到同學們都去早自習、上課,宿舍舍監白天下班鎖一樓大門離開後,才從容的一間、一間偷,偷完再回床上睡回籠覺,等到下午放學時間宿舍開門,大家魚貫而入時,再混水摸魚地揹個包包,假裝外出買晚餐或補習。」

「宿舍裡每間寢室不是都會反鎖嗎?」

「那種喇叭鎖,用十元硬幣就打得開,有鎖跟沒鎖一樣。除了錢以外,像CD隨身聽、電話卡等等,都被偷光光。之前學長們曾經把錢藏在床上的枕頭套裡,壓在枕頭下,也有些人把錢藏在書架中某本書的內頁,或是藏在衣櫃裡的大衣口袋,小偷都有辦法找到。」

阿仁搖搖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後來我們寢室想到一種方法,因為大家洗完澡後,都會用臉盆裝換下來的髒衣服、臭襪子,不一定會每天洗,冬天時可能兩、三天才洗一次,所以去洗澡時怕皮夾被偷,就會用個塑膠袋將皮夾裝起來,丟到臉盆裡,再把髒衣服和臭襪子蓋上去。」

「這樣實在有點……。」阿仁有點說不下去。

「以毒攻毒啊,小偷不會每一間去翻臭襪子吧。」

「你可以帶皮夾去洗澡啊。」

「這樣不方便,有幾次皮夾掉在水哩,洗澡變成洗錢。」

「藏臉盆真的有用嗎?」

「高一時,隔壁兩間寢室都被偷過,我們這間倒是沒有,或許小偷正好不是逐臭之夫吧。」

「這樣皮夾不會有味道嗎?」

「會啊,後來我拿皮夾用起錢來,都覺得特別有男人味,哈哈哈。」

「也不必這麼犧牲吧,寢室書桌的抽屜,可以用小鎖頭鎖起來,我等一下要去孝齋合作社買鎖頭,要不要順便幫你買一個?」

「那就麻煩你囉。」文沛青說完,作勢要蹲下去拿臉盆裡的皮夾。

「我買回來再給我錢就好了,沒買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錢。」

「謝謝你。」文沛青出了寢室門口,左轉沿著長廊走到底,就是浴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整排洗手台,牆壁上水龍頭少說有十幾支,水龍頭上方是一整面不太乾淨的鏡子,空氣中混雜著潮濕的氣息,與洗衣粉的香味。

文沛青小心翼翼地,走在濕漉漉的淺咖啡色磁磚地板上,拐個彎就是淋浴間,迎面而來是溫暖的水蒸氣,夾雜各種品牌香皂,和洗髮精的氣味,卻怎麼也掩蓋不住兩側潮濕門板,散發出來的朽木味。

浴室的門懸空設置,也就是進去淋浴時,會露出小腿以下的位置,如果是高個子,還會露出半顆頭。文沛青邊走還要邊提防,從其他使用中的淋浴間門縫底下,潑出來的洗澡水,感覺就像金庸筆下抱著臉盆的段譽,施展凌波微步,然後用一陽指的指尖,推開每一扇空淋浴間的門板,仔細瞧個清楚。

之所以要仔細瞧個清楚,是因為文沛青在中台一中住校時,聽到了一個恐怖的故事。當時在班上,他有位最要好的同學蕭索隆,正好也是宿舍同寢室室友,某天蕭索隆先去洗澡,才五分鐘就整個人乾乾的回來,神色驚恐、臉色慘白,身上衣服根本就沒換。文沛青好奇地問他:「蕭索隆,你不是去洗澡?怎麼像看到鬼一樣?」

蕭索隆不回答,卻崩潰似地飆出一連串「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經,過了三十秒,心情稍稍平復,嘴唇卻仍發白的他,才說了句人話:「見鬼了!」

「見鬼了?」

「我一打開浴室門,就聞到一股怪味道,踏進去就看到地上有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因為很驚嚇,所以蕭索隆講三次。

「一坨屎?」因為很驚訝,文沛青又覆誦了第四次。

「本來我也不相信,以為有人洗澡時,吃巧克力口味的霜淇淋,然後掉在地上……。」

「哈哈哈……。」蕭索隆的話,被文沛青幸災樂禍的狂笑聲打斷:「他應該是洗到一半肚子痛,然後就一貫作業了。」

「那也不可以這樣啊,身體擦一擦出來上廁所很難嗎?這樣以後誰敢去洗那一間。」蕭索隆的理智斷線。

「我猜他可能憋不住,加上我們每間淋浴間的排水孔蓋,幾乎都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個黑黑的大洞,他可能自覺可以對準吧。」文沛青一面講,一面笑到流淚。

玩笑歸玩笑,文沛青那天也沒去洗澡,男生宿舍裡頭,也有好多人沒去洗澡。

所以,當他站在陌生的新中大學男生宿舍淋浴間裡,推開每間木門都要鼓起勇氣、戒慎恐懼,還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

挑了一間看起來比較不髒的浴室,文沛青把水龍頭左轉右轉地調好溫度,背對牆壁,讓大量的溫水醍醐灌頂,在裊裊生煙的水蒸氣中,感受水流過肌膚的觸感,瞇著眼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面對全新陌生環境累積的壓力,在這一刻,全然放鬆。

洗完澡回到寢室,只有阿仁坐在書桌前寫東西,點了盞暈黃色燈泡的檯燈,看起來很有古意。文沛青把床底下大臉盆裡,乾淨的換洗衣服與襪子,放回衣櫃中,也把皮夾放回身上穿的短褲口袋裡,然後將髒衣服放入大臉盆,從床下拿出一袋白蘭洗衣粉,倒了些許在衣服上,左手端著臉盆,右手拿著漱口杯,和擠了牙膏的牙刷,還用小指頭勾住幾個曬衣架,又走回浴室。

回到浴室,他熟練地扭開水龍頭,用手抓洗大臉盆裡的衣物,起泡後讓它靜置一旁,就對著鏡子刷起牙來,五分鐘後,刷完牙的文沛青,再度扭開水龍頭,用手搓洗衣物,臉盆裡的水換過四次,算是完成手工版的人力洗衣機流程,然後用力扭乾所有衣服,捧著臉盆再走到浴室旁的晒衣場,用衣架將衣服一件件勾在曬衣繩上,心裡頭默默想著:「這些事我高中就做了三年,沒想到念大學的第一天,也是同樣的事,大學真的和高中很不一樣嗎?」

通過光線昏暗的走道,回到寢室,洗澡後,繃緊神經放鬆帶來的倦意,讓文沛青爬上鐵梯,早早來個水泥床初體驗。阿仁還是坐在書桌前寫東西,已經回來的黃致遠,坐在書桌前,書桌上擺著一台手提式卡帶收錄音機,用極低的音量播放著「誰說我不在乎」,高明駿嘶啞的嗓音反而更加明顯。

見文沛青爬上床鋪,黃致遠問:「你要睡啦?那麼早。」然後便戴上耳機。

文沛青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傳來唧唧摩擦聲的電扇,眼皮雖倦但思緒紛亂,隔著房門,走廊上偶有腳步聲、關門聲,與隱約可聞的談話聲,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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