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北農教我的事－誰在喇賽（6/10）

那些北農教我的事－誰在喇賽（6/10）

 

溫子衡筆

【如果是大學學測，那位監考老師敢這樣做嗎？】

 

南部職校服務期間，是我正式教職的伊始，也是學習的另一個開始。

 

初任教職的第二年，由於原土木科主任高陞，科內優秀同事讓賢，我懵懵懂懂兼任科主任一職。在技能檢定與技藝競賽表現優異的基礎上，我想轉型升學導向，讓高職部土木科與綜合高中建築技術學程的學生，進入科技大學深造，取得未來生涯多元進路的更多可能性。

 

要轉變科的體質，吸引更多優秀學生入學，在技能檢定優異的良好基礎上，朝向升學之路，需從改變家長的刻板印象、照顧好在校生，和打開大學端的升學通路三個方向著手，才能打通任督二脈，相輔相成的事半功倍，形成良性循環。

 

三者缺一不可，其中以顧好在校生最為重要，是一切的根本。我與科內優秀同事合作，也推出許多新措施，其中之一是鼓勵學生們在時間與經濟負擔許可範圍內，到補習班加強學習，看看校園以外的世界。

 

「主任。」某日第一節下課，才剛開口，女同學已經潸然淚下。一旁陪伴的同學趕忙安慰。

 

我停下手邊工作問清原委，原來是女學生到補習班巧遇自己的國中同學，這位正就讀「八大省工」之一的明星高工同學卻問她：「妳來補習幹嘛？妳是來『喇賽』的嗎？」

 

（編者按：還未廢省前，高中職為省立學校的年代，各地首屈一指的高工職業學校，例如：大安高工、台中高工等校，合稱「八大省工」，也被稱為八大「神」工，威名遠播。）

 

知道學生被同窗看輕的不甘，我鼓勵她：「雖然國中階段被他超越，但學習是場馬拉松，妳儘管努力，科大四技二專統一入學測驗放榜後換妳問他：『你是來喇賽的嗎？』」

 

接下來的日子裡，被看輕的學生們沒有灰心喪志，也沒有空口無憑，只有堅定目標，只有腳踏實地。

 

持續努力下，我看見了他們的轉變。

 

某次上完測量實習，還有整堂課的時間，我開啟實習場草皮的自動灑水系統，並將學生帶回教室寫複習卷。半小時後，我步出教室跨越操場大的測量場去關閉灑水系統，回程特意繞道教室後方，從窗戶觀察同學們私下的表現。

 

即便為了增加他們寫考卷的動機，我告訴學生考試要算分，他們仍不欺暗室，沒有東張西望，沒有趴下休息，只有振筆疾書，寫完的同學則手不釋卷。

 

因為學生們知道這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自己。

 

隔年的科技大學四技二專統一入學測驗，我與友科科主任一同前往外校試場陪考。學生進入考場後，一行人坐在怒放的藍花楹下，品嘗現沖的虹吸咖啡，美不勝收、好不愜意。

 

第一堂考試最早交卷時間已到，我有些緊張地望向出口，因為過去的經驗，學生們總是迫不及待的交卷。

 

只見提早交卷的學生們又是蜂湧而出，但左顧右盼，都不見自己學校的學生，內心大感欣慰，因為同學們已將善用每分每秒考試時間，內化為習慣。

 

為了不想增加壓力，休息時間我不會主動與學生攀談，只讓他們可以遠遠見到我，只希望增加考試的安全感。但第二堂考試時間終了，有三位學生筆直朝我走來，帶著失望與羞赧眼神的他們，叨絮自己受到的委屈。

 

「可以提早交卷的時間一到，其他考生就跑光了，教室只剩七、八位我們學校的學生，監考老師面露不耐，先是裝小聲卻有些大聲地與另一位老師說：『不會寫就趕快交，還在那邊撐什麼？』讓我聽了超傷心。」「後來他們竟然開始關窗戶，聲音還很大，更關掉教室後面的燈。」「我們堅持寫到鐘響，是不是浪費了他們的休息時間？」學生們說。

 

「考試時間是你們的權利。」聽完大感心疼的我，告訴學生後，直奔試務中心，壓抑心中怒氣，語調和緩地說明學生反映的事情原委，並強調我知道這是某位監考老師個人的行為，但「如果是大學學測，那位監考老師敢這樣做嗎？」我問。

 

第一天接下來的考程，學生很緊張，緊張自己的答題狀況，我也很緊張，緊張他們的監考狀況，所幸平安無事。

 

隔天第一節考試終了，有七位學生筆直朝我走來，瞥見他們讓我血壓上升，心道：「難道學生們又受了委屈？」脫口而出：「監考老師又關你們燈？」

 

「不是。」學生有些欲言又止：「主任，剛剛考完試，監考老師（非前一天的老師）把我們留下來，很客氣地說：『我想問一下你們是哪個學校？請不要誤會，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認真把考卷寫完，在規定時間內反覆檢查的同學了。』」這次學生神情依舊羞赧，但嘴角上揚，目光炯炯有神。

 

態度改變帶來好的結果，前一年去補習卻被國中同學嘲笑是來「喇賽」的女同學，高分錄取高雄第一志願的國立科技大學，而嘲笑他的明星高工同學，也錄取了屏東第一志願的國立科技大學，但總分遜色不少。

 

「妳現在可以去跟對方問：『不知道誰是來喇賽的？』」我笑著對女同學說：「妳值得因自己的努力而驕傲。」

 

我知道這會是她人生中極具啟發的成功經驗。

 

（未完待續……）6/10

 

同文刊登於【溫子衡臉書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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